小王子與玫瑰狐狸

死亡
作者：保羅·策蘭 Paul Celan
譯者：王家新

死亡是花，只開放一次
它就這樣绽放，開得不像自己
它開放，一想就開，它不在時間裡開放
它來了，一只碩大的蝴蝶
裝飾細長的葦莖

讓我作一根葦莖，如此健壯，讓它喜歡

我想從小路的最後一天寫起。


第一次知道，死亡的日子也是可以由我來決定的。這個決定是如此的艱難，讓人心碎。
年輕的醫生說，如果他再也無進食時，就是該放手的時候。

罹患舌頭惡性腫瘤的貓，每一口的食物，都是個折磨。
他每吃一口食物，惡血就直流。他每吃一口食物，我就慢慢擦拭他的嘴巴和身體，讓喜歡乾淨的他開心一些。

離開的前一天，我抱著他說了《小王子》和玫瑰狐狸的故事。他是千千萬萬的貓中的獨一無二。他是那個與我互相養馴彼此的貓。我哽咽著流著淚，感謝有他的陪伴。



最後一晚，伴著我們兩個最愛，聽了不下百次的顧爾德彈奏的巴哈《郭德堡變奏曲》入睡。早晨，和往常一樣，只要我一醒來，他也跟著喵喵叫醒來，跟前跟後，等著我打開新鮮的罐頭。一切如常美好。

離和醫生約定安樂的時間剩不到30分鐘時，他慢慢地走到窗前坐了下來，背對著我望向窗外，然後回過頭來跟我喵喵叫。好像在說：「之後，把我的骨灰也跟小憂和小鬆一樣埋在這裡吧。」



年輕醫生依約等著我們的到來。小路非常地安靜，除了埋針時緊張了些。藍醫生說，等你們準備好了通知我。第一針會讓先他睡著。第二針，他的心跳就會停止。我和小路微笑說再見。「路路，接下來就不用痛苦了。之後在天堂和你最喜歡的小憂和小鬆見面，可以盡情地吃喝玩樂了唷。」我冷靜地去通知醫生後，卻偷偷地背對著路啜泣了起來。醫生打第一針時，我抱著他的臉，沒想到他竟然含著淚水，兩眼水汪汪地看著我，似乎是在跟我做最後的道別了。

就這樣，很簡單的兩針，小路就只剩下了軀體。



我選了一個靜謐的地方，和小路說再見。

親愛的路路，你是世界上最帥的貓。謝謝有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