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考前失眠的那夜



無法成眠,輾轉間,想起了重考那年的大學聯考。


那是個南陽街滿是重考生的年代。我背負著二女高的盛名,因為高中三年玩心太重,成了班上唯一的重考生。
重考那年的日子,印象不如高中三年的深刻。重考那年認識的同學,幾乎沒再聯繫。僅隱隱約約記得幾個同學的樣貌,但名字卻早已忘得徹底。那一整年我好像除了關在南陽街念書,偶爾同學慶生時去KTV唱唱歌,還有補習班鬧師資糾紛,差點在聯考前倒閉,其他關於補習街的那一年,沒什麼值得記憶的事。


為了一圓大學外國文學系的夢,我認認真真地,記取了前輩用一年時間抵三年時間考上台灣大學的豐功偉業,以為自己也可以如願以償。大學聯考的前一天,我既緊張又擔心地失眠了。失眠的那段時間,我猛背《三民主義》,一個我不知所以然,不知道為何而念的科目。


考試那天,阿母第一次陪考,歡歡喜喜準備了很多避暑用品和補給品。我們母女一副要到郊外野餐的裝備,卻是到一個最讓人開心不起來的地方。一抵達考場,她就很專業地找到一塊最涼爽又不用人擠人的好所在,讓我可以安心準備應考。第一堂考試開始,一提筆我睡意全來,完全提振不起精神,幾乎昏睡到交卷時刻。第二堂考試,繼續昏睡,剩下最後三十分鐘時,我好像才終於有點醒來。中午休息時,看著阿母期待的眼光和豐富的午餐,我開始邊吃飯邊大哭了起來。這一整年,浪費我青春整整一年的努力,就這樣付諸流水。儘管接下來的一天半,我還是繼續參加每一科的考試,卻硬著頭皮打一場必輸的戰。


那個大哭的午後,我以為這輩子,就這樣完蛋了。


年輕時候的以為,到現在成了荒謬的記憶。那是個喊著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年代,不管走在哪只要「三民主義,吾黨所宗」的歌響起,就要立正站好的年代,那是個寫「蔣公」這兩個字前面要空一格的年代。那是個很多人以為說臺語是很低俗的年代。那是個現在很難想像的年代。


很多年以前,我和幾個朋友去義大利自助旅行。在羅馬時,入住的民宿櫃檯是個老太太,她態度高傲,自以為是。要我填妥所有的入住表格,我在表格的國家上填了「Taiwan」,她很生氣地指責我亂填。我說沒錯啊,我是台灣人啊。她揮著我的護照指著說,上面只有寫「Republic of China」,哪裡來的「Taiwan」?硬是規定我國家要寫「China」。一向個性平和的我,那一回態度堅決地說:「除非寫Taiwan,要不然我就不住了。」然後,義大利那個氣燄高張的老太太,怒視著我,無奈地收下表格。


這幾年的護照,上方寫著Republic of China,下方寫著Taiwan。而這就是我們國家目前的寫照。我們一邊慶祝著中華民國建國百年,一邊主張著台灣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。


有個外國音樂人說,台灣的音樂太溫柔,不似中國音樂的狂暴,也許是因為我們的生活太過安逸自由,沒有太多需要去衝撞的心情。但,我想他錯了。我們的溫柔裡面,有太多的矛盾與悲傷。我們不需要用粗淺的狂暴來表現深沈的內在。我們希望用更溫柔更理解他人的心,化解這一切的不安與衝突。


不管今天會如何,明天,太陽照樣升起,日子還是要過。不會因為一時的成功或是失敗,改變什麼。因為我們是熱愛生命,勞刻苦耐勞,正港ㄟ台灣人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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